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父与子 - 父与子·第20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巴扎罗夫从马车里探出身,阿尔卡季也跟在他同伴身后探头张望,见一个瘦长老人叉开双腿,敞着身上的旧军服,站在宅子门前的台阶上,蓬松着头发,长了个细小的鹰鼻子,吸着长长的旱烟管,眼睛因为日照眯了起来。马车停下了。
  “终于到啦!”巴扎罗夫的父亲说的时候依旧吸他的旱烟管,虽则烟袋儿在他手指间跳动。“下车吧,下车吧,让咱们来个见面礼。”
  他拥抱了儿子……“啊,我亲爱的叶夫根尼,叶夫根尼,”传来了颤抖的女人声音。门大开了,门洞下出现了个滚圆的矮妇人,戴着顶白色的压发帽,穿一件短短的花上衣。她哎哟一声,身子不稳,若不是巴扎罗夫及时扶住,差点儿栽倒地上。她那胖胖的双手立时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胸口,不响,不动,但听得见她断断续续的抽泣。
  老巴扎罗夫喘着粗气,眼睛眯得更细了。
  “得啦,得啦,阿琳娜,放开吧,”他说,同时跟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的阿尔卡季对视了一眼。车台上的庄稼人这时故意背过脸。“这完全不必要!快放开吧。”
  “唉,瓦西里·伊凡内奇,”老太婆叹道,“有多少日子没见上宝贝儿子,我的叶夫根尼了……”说罢并不松手,只是从巴扎罗夫胸口挪开皱巴巴的泪脸,用幸福的、可笑的眼睛打量了儿子一阵子,重又把脸贴到他胸口。
  “是呀,感情的流露嘛,”瓦西里·伊凡内奇嘟噜道。“不过,还是进屋的好,还有和叶夫根尼一块儿来的客人哩。请原谅,”他挪前步,对阿尔卡季说,“您当然能理解女人的弱点,母亲的心……”
  可他自己的嘴巴眉毛都在不停地颤动……他只是竭力克制,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儿罢了。阿尔卡季低下头。
  “真的,妈,我们进屋吧。”巴扎罗夫扶周身乏力的老太婆进了屋,张罗她坐进安乐椅,又匆匆拥抱了父亲一下,把阿尔卡季介绍给他。
  “能跟您相识,我从心眼里感到高兴,”瓦西里·伊凡内奇说道,“只是希望您多多包涵,我家一切都极简单,像是行军的打点……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快快镇定下来,你这么软弱,客人先生可要看轻你了。”
  “少爷,”老太婆掸着泪水说,“我还没来得及请教您的大名呢……”
  “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瓦西里·伊凡内奇一脸庄重地在一旁提示。
  “请原谅我这傻老婆子。”她擤过鼻涕,先擦干右眼,然后擦干左眼。“请多多原谅,我以为死也等不到我的儿……儿……子了。”
  “不是等来了吗,太太?”瓦西里·伊凡内奇接口道,接着向一个在门后害怕地张望的、穿红花布裙衫的十二三岁赤脚姑娘吩咐:“快给太太端杯水来,要放在托盘里拿来,听见了吗?……”随后他改用文诌诌的调门对两位年轻人说:“请允许邀请两位先生到一个退伍军医的书房里坐会儿。”
  “再让我拥抱一下,我亲爱的叶夫根尼,”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苦苦哀求,巴扎罗夫便俯身凑近她。“你现在长成美男子啦!”
  “美男子也罢,不是美男子也罢,”瓦西里·伊凡内奇说,“反正已长大成|人,成了通常所说的奥姆菲①了。而现在,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希望你满足慈母之心后满足一下贵宾吧,因为,你也知道,夜莺单靠寓言是填不饱肚子的。”
  --------
  ①法语奥姆菲(hommefait):真正的男子汉。
  “饭马上就会准备好的,瓦西里·伊凡内奇,这会儿我就亲自去厨房,还叫准备好茶炊。一切都会有的,一切。要知道,我三年没见过他,没喂他,没饮他,难道漫长的日子容易熬的吗?”
  “好了,女当家,你看着办,忙去吧,可别丢脸!先生们,请随我来。哦,叶夫根尼,你瞧,季莫菲伊奇向你请安来了。这老管家一定挺高兴。你说呢,老管家?不是觉得高兴吗?……先生们,请随我来。”
  于是瓦西里·伊凡内奇趿拉着磨损了的旧鞋抢走到头里。
  宅子共分六个小间,其中之一就是他领我们的朋友去的所谓书房。一张积满尘垢的粗腿桌子占了窗与窗之间的整个空隙,上面放了许多熏黄了的纸片。沿墙一溜挂着土耳其枪,马鞭,马刀,两张地图和些解剖图,富费朗德①的肖像,发编花体字的黑框和毕业证书镜框。一张坐破了的皮沙发挤在两个高大的桦木书橱中间,架上书籍、盒子、鸟兽标本、瓶瓶罐罐乱放一起。墙角里闲置着一台报废了的电机。

  --------
  ①克利斯多夫·富费朗德(C.W.Hufeland,一七六二——一八三六),德国医生,当时极流行的《长寿术》一书的作者。
  “尊敬的来访客人,我预先提过,”瓦西里·伊凡内奇开始叨叨,“我们这儿过的生活就同部队野营一样……”
  “别说吧!干吗赔不是?”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基尔萨诺夫十分清楚你我不是克廖斯①,你也没有宫殿。但安排他住哪,这倒是个问题。”
  “啊,有的,叶夫根尼,侧厢有个很好的小间,他住那儿,会感到十分舒适的。”
  “你盖了厢房?”
  “怎么没盖,少爷?它就在澡堂那边,”季莫菲伊奇插话道。
  “也就是在浴室边上,”瓦西里·伊凡内奇赶忙说,“眼下是夏天……我就去吩咐。而你,季莫菲伊奇,去把他们的行李取来……叶夫根尼,当然把书房让给你了。Suumcuique②。”
  --------
  ①克廖斯(Croesus,公元前五六○——五四六),小亚细亚吕底亚国王,据说他有大量财宝。
  ②拉丁语:各得其所。
  “见了吧!一个挺逗人的老头儿,而且心肠好,”瓦西里·伊凡内奇前脚刚走,巴扎罗夫便说,“也像你父亲一样古怪,不过属另一类型;特别喜欢唠叨。”
  “看来你母亲也十分善良,”阿尔卡季说。
  “我母亲吗?是个实心眼儿。回头你瞧就是,那顿午饭一定特别丰盛。”
  “今儿没料着您到,少爷,所以没运来牛肉,”刚拎着巴扎罗夫的箱子进房的季莫菲伊奇解释道。
  “没有牛肉也行,没有也只好没有,俗话说:贫者无罪。”
  “你父亲手下有多少农奴?”阿尔卡季突然问。
  “田庄不属他,属我母亲。农奴嘛,我记得是十五个左右。”
  “算在一起有二十二个,”季莫菲伊奇不满地订正他。
  听到了拖鞋的趿拉声,瓦西里·伊凡内奇重又出现了。
  “要不了几分钟,您的卧室便能接待您了,”他带着得意的神气宣布,“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像是这么称呼阁下的吧?我派了个仆人由您使唤、”他朝跟进来的小男孩一指。那孩子短头发,蓝上衣,肘口有个洞眼,显然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靴子。“他名叫费季卡。但我想再说一遍,虽然儿子不让说,请多多包涵,他顶不了大用,然而会装烟斗。您当然是抽烟的了?”
  “我大半抽雪茄,”阿尔卡季回答。
  “合情合理,我本人也以为抽雪茄更合口味。但在我们穷乡僻壤,雪茄很难买到。”
  “你别再说穷道苦了,”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最好坐到沙发上来让我好好瞧瞧。”
  瓦西里·伊凡内奇笑着随即坐下了。他的脸相很像儿子,只不过前额低而窄些,而嘴则较大。他不停地在动弹,一会儿仿佛腋袖太短了似的耸耸肩,一会儿眨眨眼,咳嗽一声,动动手指头。比较起来,他儿子反显得懒洋洋的。
  “‘说穷道苦’!”瓦西里·伊凡内奇又说,“你,叶夫根尼,别以为我在客人面前诉苦说我们住在穷乡僻壤。恰恰相反,我持另外一种意见:对善于思考的人而言,是不存在穷乡僻壤的,至少我会尽一切所能,不使自己头脑生锈,落后于时代。”
  瓦西里·伊凡内奇从口袋里掏出块新的黄绸帕子,这是他去阿尔卡季房间之前临时佩下的。他挥舞着这条黄手帕继续说:
  “且不说别的,例如,我把徭役制改成租赋制,忍痛割爱,把每年田地收入与农民对半平分。我认为这是我的职责,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而其他地主连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实行了。在科学和教育方面我也如此。”
  “是的,我见你这儿放着一八五三年的《健康之友》①,”巴扎罗夫从中插嘴。
  “那是我的一个老友寄赠的,”瓦西里·伊凡内奇赶忙解释。“我对颅相学②也略知一二,”他又道。这话主要是说给阿尔卡季听,说的时候指着书橱上的石膏头颅骨分格模型。“我对申泰因③,拉杰马赫④也颇熟悉。”
  “××省内还有信拉杰马赫的?”巴扎罗夫问。
  瓦西里·伊凡内奇干咳了一声。
  “在省里……诸位当然见多识广,我们这等人哪能赶得上你们!你们是来替代我们老朽之辈的。从前我们嘲笑过体液说的门徒霍夫曼⑤,持活力论观点的布朗④之流,可他们也曾着实显赫了一阵子。你们崇敬替代了拉杰马赫的人,但,也许二十年后你们崇尚的人又将成为笑柄。”
  --------

  ①《健康之友》是一八三三——一八六九年在彼得堡出版的一份医界报纸。
  ②颅相学,一种伪科学,认为人的心理取决于头颅骨的外形。
  ③④⑤均为德国医生。
  ④英国医生。
  “可以告慰你的是,我们嘲笑医学这门学科,我们对谁也不崇拜,”巴扎罗夫说。
  “怎么回事?你不是想成为一名医生吗?”
  “想,但与此无碍。”
  瓦西里·伊凡内奇用他的中指拨了拨烟斗里未燃尽的烟丝。
  “可能如此,我无意争辩。我算什么?一个退伍的军医,伏拉托①,眼下从事农业。我曾在令祖父的联队里服务,”他又转向阿尔卡季,“是的,是的,我一辈子所见,真不算少,哪个阶层、哪样的人没见过!我,即现在站在您面前的这个人,也曾为维特更斯泰因伯爵和茹科夫斯基按过脉。您知道,在南方的部队里,一八一四那年(此时瓦西里·伊凡内奇一抿嘴)个个人我都了若指掌,但我置身事外,只管我自己的那一份儿——外科柳叶刀,其他不问。令祖父是位非常值得尊敬的真正军人。”
  “你是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粗,”巴扎罗夫插话。
  “唉,叶夫根尼,你怎这般说话!千万别……当然,基尔萨诺夫将军不属于……”
  “得了,我们别提他,”巴扎罗夫制止道,“我进村时见到你的白桦林了,棵棵长得那么逗人喜爱。”
  瓦西里·伊凡内奇听了乐道:
  “你再去看看我的花园!哪株树不是我亲手栽的。家果、野果、药草都有。年轻的先生们,虽说你们才高艺深,老头儿帕拉采利西的立论还是驳不倒的:inherbis,verbisetlaTpidibus②……我已经不再行医了,但一周有那么两次,要接待求治的人,毕竟不能把病人拒之门外!我这地方缺医少药。邻近一个少校,你们能想到吗?他也居然给人治病。我问:有没有学过医?他说:没有,从来没学过,我主要出于行善之心……哈哈,出于行善之心!医道一窍不通也去治病!哈哈!哈哈!”
  --------
  ①法语(voilatout))音读,意思是:仅此而已。
  ②拉丁语:草药,言语安慰和矿泉水。
  “费季卡,给我装筒烟!”巴扎罗夫厉声命令。
  “还有一位所谓医生被请去看病,”瓦西里·伊凡内奇用没奈何的口气说,“但病人已经adpatres①了,下人对那医生说:‘现在不用啦!’医生没料到,很难为情,便问:‘你家老爷临终打嗝了吗?’‘打了的。’‘打了很多吗?’‘很多。’‘哦,那就好。’于是回去了。哈哈哈!”
  --------
  ①拉丁语:见他祖先去了。
  老人独自哈哈,阿尔卡季脸部只表示出一丝微笑,而巴扎罗夫管自抽烟。谈话持续了约摸一个小时,在此期间阿尔卡季抽空去看了看他的房间。原来那是澡堂的前室,不过很舒服,也很整洁。终于丹纽什卡进来禀报,说饭已准备好了。
  瓦西里·伊凡内奇首先站起身。
  “先生们,请!我已使得两位非常厌倦,望多多包涵,不过我想,女主人也许能使诸位满意的。”
  匆忙准备出来的午餐倒也不错,甚至非常丰盛,只是酒少了些,一如俗话所说只供个“微醉”。季莫菲伊奇从城里一个熟悉的铺子里买来的赫列斯葡萄酒浓得发黑,味儿既像铜、又像松脂,苍蝇也多得缠人。这些讨厌的蝇子通常由管家的小孩折根绿枝来加以驱赶,但这次瓦西里·伊凡内奇害怕年轻人奚落,早早把他打发开了。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饭前换了装,头上戴的是顶很高的、带有绸带子的包发帽,肩上蓝花披巾。她一见她亲爱的儿子叶夫根尼又哭出了声来,不过这次没让丈夫督促,便及时收住眼泪,以免溅湿了披巾。用餐的只是两位年轻人,因为男女主人都吃过了。费季卡在桌旁伺候。他穿了双显然是临时套上的大靴子。另有一个名叫安菲苏什卡的妇女在一边照应。她长了个男儿脸,独眼;既是管家,又兼家畜饲养和洗衣。年轻人进食,瓦西里·伊凡内奇则在室内踱步,带着幸福的、甚至是得意的神情谈论拿破仑的政策如何引起他的焦虑以及乱麻似的意大利问题。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对阿尔卡季简直视而不见,也不劝他尝尝各道菜的滋味,只用拳头支着她的小圆脸儿,两片饱满的樱桃红嘴唇,左右面颊和眉上的胎痣使这张小圆脸显得分外善良。她眼睛盯住儿子,不断地叹气,很想问他在家能住多久,但又怕问。“如若他说只住两天呢?”想到这儿,心便沉了下去。上过烤肉这道菜后,瓦西里·伊凡内奇忽然消失了,回来时举着已经打开过的半瓶香槟高声道:“瞧吧,虽说我们住穷乡僻壤,但在隆重场合也有使人愉快的东西!”他把酒分别倒进三个高脚杯和一个小酒杯里,举杯祝“尊贵的客人们”身体健康,然后按他那军人作风,把他的一份一饮而尽,并敦促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把小酒杯里的酒喝干净。上到蜜饯的时候,巴扎罗夫一口拒绝,抽起了雪茄,阿尔卡季虽素不吃甜食,但出于礼貌,尝了尝刚熬出来的蜜饯的四个不同品类。之后又上了茶,乳酪,牛油和双圈小白面包。最后瓦西里·伊凡内奇率众去花园欣赏黄昏之美。

  他走过露椅时悄声对阿尔卡季说:
  “我喜欢坐在这长椅上瞧着落日,作些哲学思考,这对一个隐士来说倒也适宜。而那一边,稍远点儿的地方,我种了几株贺拉斯①最喜欢的树。”
  “什么树?”巴扎罗夫在一旁听到,便问。
  “就是……槐树。”
  巴扎罗夫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我认为旅行者应是投入摩耳甫斯②怀抱的时候了,”瓦西里·伊凡内奇说。
  --------
  ①贺拉斯(Horatius,公元前六五——八),罗马诗人。
  ②摩耳甫斯(Morpheus)希腊神话中的梦神。
  “就是说该去睡觉了,”巴扎罗夫接口道,“这样的思考倒也正确。是时候了,没什么好多说的。”
  巴扎罗夫和母亲道晚安,吻了她的前额,而母亲拥抱了他,还在他身后祝福三次。由瓦西里·伊凡内奇伴送阿尔卡季回房。他祝阿尔卡季“像他年轻而又幸福的年代里那样得到美妙的休憩”。果真如此,阿尔卡季在澡堂前室里睡得非常之好,室内薄荷的香味和炉台后两朵恍动的烛焰都在催人入梦。瓦西里打从阿尔卡季宿处回到书房后,蜷腿坐到他儿子睡的沙发上,准备跟儿子长谈。巴扎罗夫说是想睡觉,立刻把他打发走了,其实他到天明也没能入睡,他睁大眼睛,死死地注视着黑暗。他并非陷入对遥远的幼年的回忆,而是摆脱不掉新近的痛苦的烙印。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做完感谢赐福的谢恩祈祷,和安菲苏什卡絮絮谈了许久许久。安菲苏什卡像钉在太太面前一般不动,瞪着独眼,神秘而又悄悄地诉说她对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的印象和看法。老妇人的头脑已被喜悦、被酒、被雪茄烟味搅得昏昏沉沉,丈夫本打算跟她说说话儿也只能挥手作罢。
  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是个真正的俄罗斯老式女贵族,她应该生活在二百年前的莫斯科时代。她笃信上帝,多愁善感,相信占卜,咒语,梦中事;相信癫僧的预言,家神、林妖的力量,不吉利的遇合,中邪入魔,民间草药,星期四的圣盐,世界末日;相信如果复活节烛火彻夜不灭,荞麦一定丰收;如果蘑菇出土时被人瞧见了,便长不大;她相信,鬼蜮喜欢在有水的地方倘佯,每个犹太人胸口必烙有血印;她害怕耗子,蛇,青蛙,麻雀,水蛭,打雷,冷水,穿堂风,马,山羊,红头发的人和黑猫;她认为蛐蛐和狗都是不祥之物;她从来不食牛犊肉或鸽子肉,还有虾,干酪,芦笋,鬼子姜,兔肉,西瓜,据说切开的西瓜使人记起施礼约翰血淋淋的头;谈到牡蛎时她就哆嗦;她喜欢美食,但严守斋期;她一天睡十个小时,但如逢上瓦西里·伊凡内奇头疼,她就彻夜不眠;她除《阿历克西斯或林中小屋》外从未读过一本书;一年只写一封、至多两封信,但对家务、晾晒和熬果酱十分内行,虽然不动她一根手指。总的说来,她懒于行动。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非常善良,人不笨,她知道,在世上有专使唤别人的老爷,也有专受人使唤的普通庶民,因此她不讨厌奴颜卑膝和打躬作揖。不过对她手下的人倒也亲切和气,对每个乞讨者必赐之以食。她虽也喜欢听点儿流言蜚语,但从不闲论人非。她年轻时面貌娟好,会弹旧式钢琴,也能说两句法语,不过,跟随丈夫的多年流寓生活(婚姻不是她自择的)把那音乐和法语忘得一干二净。她爱儿子却又极端怕他。她把领地交给瓦西里·伊凡内奇经营后再也没加过问,老伴给她讲当今的改革,自己的计划,她挥舞着手帕连声哎哟,惊得眉毛愈挑愈高。她老是疑虑重重,没准那一天灾祸突然降临。只消想起伤心事,她便立刻哭出声来……这样的妇女已日益稀少,是否为此应该高兴呢?只有上帝知道。
或许您还会喜欢:
清洁女工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2
摘要:赫尔克里-波洛从维拉饭店出来,迈步朝索霍区走去。他竖起大衣领护住他的脖子,他这样做,与其说是一种需要,不如说是处于谨慎,因为这时的夜晚并不太冷。“不过,在我这种年龄,一个人还是别冒什么风险的好。”波洛习惯这样说。他心情愉快,两眼睡意朦胧。维拉饭店的蜗牛实在是美味极了,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个地道的小餐馆,这次总算是找对了。 [点击阅读]
白马酒店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2
摘要:(一)我身后的磨咖啡器像只愤怒的毒蛇一样,发出嘶嘶怪响,带着一种邪恶、不祥的意味。我想,或许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声音都带有这种味道:喷射机从我们头上呼啸而过时,带着使人畏惧的震耳欲聋声音;地下铁迫近隧道时,也有缓慢吓人的隆隆巨响;而地面上那些笨重的往来车辆,更是连人住的屋子都给动摇了……此外,目前家庭中所用的许多器具,虽然也许使用起来颇为方便, [点击阅读]
精神分析引论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序那些想获得精神分析知识的人们所面临的困难很多,尤其是缺乏一本适用的教科书可用以开始他们的研究。这些人从前可在三类课本中进行选择,但由初学者看来,每一类都各有它的缺点。他们可通过弗洛伊德、布里尔、费伦齐和我自己所刊行的大量论文,寻找他们的前进道路,这些论文不是依照任何连贯性的计划来安排的,而且大部分是写给那些对这门学问已有所知的人阅读的。 [点击阅读]
绞刑架下的报告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一代英雄,惨遭杀害,但他们是一座座高大雄伟的雕像,矗立在大地上,鲜花环绕,阳光沐浴,人们把最崇敬的感情献上。一伙魑魅魍魉,蝇营狗苟,虽生犹死,都是些朽木雕成的木偶,人们投之以冷眼、蔑视与嘲笑。捷克民族英雄伏契克在他举世闻名的《绞刑架下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这部不朽的作品里,深刻地揭示了人的伟大与渺歇—雕像与木偶的根本区别。 [点击阅读]
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本书记载的是大约四年前发生的事。本人以为目前的情况已经发展到必须将实情公诸于世的阶段,曾经有一些最狂妄、最可笑的谣传,都说重要的证据已经让人扣留了。另外还有诸如此类很无聊的话。那些曲解的报道尤其在美国报纸上出现得更多。实际情况的记述最好不是出自考察团团员的手笔。其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大家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假定他的记述是有偏见的。因此,我便建议爱咪-列瑟兰小姐担任这项任务。她显然是担任这工作的适当人选。 [点击阅读]
茨威格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战争爆发前十年,我有一回在里维耶拉度假期,住在一所小公寓里。一天,饭桌上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渐渐转变成忿怒的争吵,几乎闹到结怨动武的地步,这真是万没料到的。世上的人大多数幻想能力十分迟钝,不论什么事情,若不直接牵涉到自己,若不象尖刺般狼狠地扎迸头脑里,他们决不会昂奋激动的,可是,一旦有点什么,哪怕十分微不足道,只要是明摆在眼前,直截了当地触动感觉,便立刻会使他们大动感情,往往超出应有的限度。 [点击阅读]
荆棘鸟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考琳·麦卡洛,生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惠灵顿。她曾从事过多种工作——旅游业、图书馆、教书;后来终于成了一名神经病理学家,曾就学于美国耶鲁大学。她的第一部小说是《蒂姆》,而《荆棘鸟》则构思了四年,作了大量的调查工作,方始动笔。此书一发表,作者便一举成名。作者是位多才多艺的人,喜欢摄影、音乐、绘画、服装裁剪等。她现定居于美国。 [点击阅读]
ABC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2
摘要:在我的这本记叙性的书中,我摒弃了常规,仅仅以第一人称叙述了我亲自处理过的一些案件和勘查过的现场,而其它章节是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写的。我希冀读者相信书中的情节是真实的。虽然在描述各种不同人物的思想及感情上过于细腻,可是我保证,这都是我当时精细的笔录。此外,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还亲自对它们进行过校对。 [点击阅读]
三个火枪手
作者:佚名
章节:77 人气:2
摘要:内容简介小说主要描述了法国红衣大主教黎塞留,从1624年出任首相到1628年攻打并占领胡格诺言教派的主要根据地拉罗谢尔城期间所发生的事。黎塞留为了要帮助国王路易十三,千方百计要抓住王后与英国首相白金汉公爵暧昧关系的把柄。而作品主人公达达尼昂出于正义,与他的好友三个火枪手为解救王后冲破大主教所设下的重重罗网,最终保全了王后的名誉。 [点击阅读]
乞力马扎罗的雪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3
摘要: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长年积雪的高山,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马塞人①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庙殿。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奇怪的是它一点也不痛,”他说。“你知道,开始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真是这样吗?”“千真万确。可我感到非常抱歉,这股气味准叫你受不了啦。”“别这么说!请你别这么说。 [点击阅读]
人性的记录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2
摘要:公众的记忆力是短暂的。曾几何时。埃奇韦尔男爵四世-乔治-艾尔弗雷德-圣文森特-马什被害一案引起巨大轰动和好奇,而今一切已成旧事,皆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更新的轰动一时的消息。人们谈起这案子时从未公开说及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我得说,这全都是由于他本人的意愿。他自己不想出现在案子里。也正如他本人所希望的,功劳就算到别人头上。更何况。按照波洛自己独特的观点,这案子是他的一个失败。 [点击阅读]
人是世上的大野鸡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坑地阵亡战士纪念碑四周长满了玫瑰。这是一片茂密的灌木林。杂乱丛生,小草透不过气来。白色的小花开着,像纸一样卷起。花儿簌簌作响。天色破晓,就快天亮了。每天早上独自穿过马路去往磨坊的路上,温迪施数着一天的时光。在纪念碑前,他数着年头。每当自行车过了纪念碑后的第一棵杨树,他数着天数,从那儿他骑向同一个坑地。夜晚,每当温迪施锁上磨坊,他又数上一遍年头和天数。他远远地看着小小的白玫瑰、阵亡战士纪念碑和杨树。 [点击阅读]